貓設是只趴在掃地機器人上的絕望文盲貓

【快新】狂热玫瑰

全文字数:16341'

*原著向,怪盗先生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

*不是花吐。



 

 

 

Summary:你不来,我要枯萎了。

 

 

 

 

 

 

1.

工藤新一看到了玫瑰。

 

准确点说,是只看到了玫瑰。

 

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纯正的蓝天和金灿灿的日光,还带着不算很大的微风,他站在漫天的玫瑰花海里,满眼都是玫瑰花。工藤新一俯身捏起一朵玫瑰花仔细打量,是他没见过的品种,花房大而饱满,这些玫瑰花的花房大到他甚至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绿,连叶片和花枝都没有似的。花瓣略带锯齿状的边缘带着过分柔软的质感,整朵花的颜色是浅淡的、粉到发白的颜色,阳光映照上去甚至有些微妙的透明感。

 

这些花种植的距离密到超乎园艺学的寻常认知,饱满圆润的花房在盛放的程度下挤挤挨挨地堆叠起来,他在花丛里行走都有点困难,密密麻麻地倾轧在一起,甚至让他觉得这些花在柔软而妩媚地缠绕着他的裤脚,不允许他离开似的。

 

工藤新一走了两步路就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倒也不是因为这堪比沼泽的花丛,而是漫天遍野的玫瑰芬芳。与它浅淡到几乎透明的色泽相比,这种玫瑰花的芬芳简直霸道到足以令产生不胜酒力的微醺感,些微的风和和煦的日光组成了让香气进一步发酵的完美环境,令人迷醉的玫瑰香气升腾起来,纯粹的玫瑰芬芳里还带着奶油的甜味、上好红酒醒过之后的酒香以及自然界特有的潮湿气味,简直是完美的香水原料。

 

虽然他并不是专业学植物相关的人,但侦探的知识量总是宽泛到个别冷门知识都得知道一点儿,工藤新一确信自己从未在书籍上见过这样一种玫瑰花,这么梦幻的颜色、这么精致繁复的花香,应当是调香师和浪漫之人的掌上明珠,他不可能听都没听说过,再者花房如此饱满的玫瑰花本身应该也很难存活。

 

他面前出现了一座楼梯,由玫瑰组成的楼梯,纯白的石阶上同样缠绕着满满的玫瑰花,每一朵的花房都饱满到沉甸甸地垂落下来,粉到发白透明的花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动,像是盛情难却的邀请、像是花妖间的吟唱、又像是塞壬在礁石上的蛊惑,他仰着头看由玫瑰铺设而成的大阶梯,下意识地走了上去。

 

走上楼梯顶端,是一个圆形的平台,这平台上同样堆满了挤挤挨挨的玫瑰花,甚至比地面上的那些玫瑰花还要挤挤挨挨,并且还过分厚重,工藤新一每走一步路都得费劲地把自己的腿从玫瑰浪潮里拔出来迈下一步。叫人迷醉的玫瑰芬芳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他像是被塞进芬芳的沙漏里,慢慢地坠入香气的沼泽中,偏偏这香味虽然浓郁,却有着极其繁杂精致的香气层次,即使长时间嗅闻也不会产生嗅觉疲惫,自然也不会反感。

 

平台上,有个人背对着他站着。

 

一身冰白的笔挺西服,飞扬如洁白双翼的披风,工藤新一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基德!”

 

被他叫中名字的人转过身来,是工藤新一非常熟悉的那种姿态,乍看之下潇洒又恣意,实际上脊背却永远挺直得像一把出鞘的长剑,拥有不会被任何事物压弯的骄傲。实际上这小偷拥有很多称呼,或是带着爱意和崇拜呐喊出来的,或是侦探们跃跃欲试的客观评价,或是警察和宝石主人带着复杂情绪为他冠名,这与月光同行的孤独身影时而是把玩世间万千人心的愉悦犯,时而又是以顽劣心态行走人间的神之幻影。

 

工藤新一注视着面前这个仿佛舒展开一对洁白双翼般披风猎猎作响的怪盗,他想,他不愿用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称呼修饰这个可恶的宝石大盗,不为其他,只为这混蛋小偷身周的迷雾已经足以浓郁到他需要穷极一生去探索,不需要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称呼再去装饰这古怪罪犯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然足够辉煌的犯罪经历。

 

或许,他会在知道面具下那个人的真实姓名后再去做些无关痛痒的小小调侃,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他只能矜持地保护好怪盗与侦探之间的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侦探忽然茫然地想。

 

他走上去,怪盗站在原地没动,只安静而专注地注视着他。侦探慢慢走到他面前,怪盗才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但他礼帽下的双眼依旧一瞬不动地紧紧注视着工藤新一,甚至目光都是有些实质性的压迫感了,原本就对注视的视线过分敏感的侦探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有点无奈地说,“你一直盯着我干嘛,怪盗基德。”

 

怪盗依旧盯着他看,然后缓慢地弯起唇角。

 

他问,“侦探,玫瑰……好看吗?”

 

“还可以吧……我没见过这样品种的玫瑰花。”工藤新一愣了愣,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怪盗的问题,他给予怪盗的信任值实在有点多到过分,即使在这么诡异的环境里,除去满眼认不出品种的玫瑰花之外没有第三个活物,怪盗基德在他面前,似乎就已经构成了工藤新一全然安心和信任的理由,“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怪盗脸上带着有点缥缈到有点虚无的笑容,他安静地注视着工藤新一,没有回答他,反而又追问了一个关于玫瑰的问题,“玫瑰,好闻吗?”

 

工藤新一意识到怪盗不太对劲。这平台的高度远远超乎他的预料,明明走上来也没有花多少时间和功夫,但从高台向下望的时候连地上的玫瑰花都模糊得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但这么高的平台边缘却完全没有防范措施,怪盗就直挺挺地站在这边缘上,用温柔而宁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但他分明是摇摇欲坠地站在边缘,随时要掉下去。

 

“喂基德!”他想伸手拉住他,但怪盗避开了。

 

但是怪盗完全不在乎生死似的,他只是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他的目光温柔宁静到几近悲哀的湖,他问,“侦探。玫瑰,好闻吗?”

 

工藤新一来不及回答,怪盗已经向后倒去。

 

拥有双翼的巨鸟毫不犹豫地跌入高台之下的玫瑰浪潮中,他折断自己的双翼,闭上双眼沉没进漫天的玫瑰浪潮中,大而饱满的玫瑰花海迅速地将怪盗渺小的身影吞噬进去,它们发出微妙而满足的沙沙声响,从怪盗跌落进去的那个点开始,每一朵玫瑰都开始泛出浓郁如心头血的暗红,从一朵,到成千上万朵,工藤新一惊骇地看见如浪潮般蔓延开去的血色花海,粉白的玫瑰在转眼间变成鲜血一般暗红的颜色。

 

像是分食掉了怪盗的鲜血,于是它们心满意足,风中的玫瑰芬芳愈发浓郁而迷醉,甚至裹挟了些许夜来的魅惑气息,但工藤新一分明闻到的是浓郁的血腥气味。

 

他睁大了眼。

 

 

 

 

 

 

2.

黑羽快斗睁开了眼。

 

他躺在床上,盯着自己卧室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慢吞吞地掀开了被子。他揉了揉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没什么精神地坐在床沿边上静止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黑羽快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着自己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看了一会儿,一把将被子抄起来抱着,把脸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那股浅淡又精致的玫瑰芬芳,裹挟着微妙的酒香和奶油甜味。确认完毕之后,黑羽快斗顿时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又坐回了床沿,他把团成团的被子丢回床上,被子随着他丢的这个动作舒展开一般,几片娇艳的玫瑰花花瓣从被窝里飘落,好巧不巧地飘落到了黑羽快斗的膝盖上,依旧带着它特有的那股妩媚香气。

 

他把这几片花瓣捏在指尖上凑近了看,无论是柔软的手感、残存的余香、发白的脉络,还是花瓣上被揉皱后微微渗出的汁液,都真实得像是刚从玫瑰上扯下来的花瓣一样,要是让青子看见他被窝里有这种东西,估计要误会他带玫瑰睡觉。

 

若不是当真亲眼看见,黑羽快斗也很难相信这竟是从身上掉出来的。

 

他苦笑一声,把这几片玫瑰花瓣随手放在床头柜。

 

黑羽快斗洗完脸之后抬起头来,闭着眼睛站在镜子前做了半天心理斗争。他一贯觉得自己长得还不赖,感谢他那一代怪盗的老爸和幻影淑女的老妈把他捏得这么对得起观众,可是这段时间黑羽快斗实在不怎么想面对镜子,倒不是他忽然毁容毁到人神共愤观众都得丢臭鸡蛋抗议,只是他不想面对现实而已。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还是睁开了眼。

 

镜子里的青年有一张精致的面容,五官俊逸肌肤白皙,那双灰蓝色的猫儿眼眼尾上扬总会裹挟一点笑意,只可惜如今镜中的青年苦着一张脸对着黑羽快斗,青年那双向来清澈又明亮的灰蓝眼眸里此刻多了一支大而饱满的玫瑰花蕾,细幼的花枝因为这大得颤巍巍的花苞而弯下腰来,粉白色的玫瑰在他眼眸里颤巍巍、沉甸甸,娇怯地张开了外围的花瓣,露出当中还沉睡着的花心,像是随时要盛放似的。

 

黑羽快斗望着镜中青年双眸里的那朵玫瑰花,镜中的青年也回望着黑羽快斗眼中的那支玫瑰花,他们彼此对视,四朵玫瑰花颤颤巍巍地垂落,娇怯又妩媚。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种奇怪疾病,但在几年前,从日本本土开始爆发出一种极其奇怪的疾病,随后传播到世界各地,最终引起世界各地医学界的注意。患病人无一例外都有自己暗恋的对象,且多数情况下这段暗恋从一开始就只能走向无疾而终的深渊。患病人在未能意识到自己开始爱上什么人的时候就会进入病症潜伏期,开始察觉这段注定走向绝望的暗恋后病症就会全面爆发,病人的眼眸中将会出现一对玫瑰花蕾,随病情加重玫瑰花蕾将会不断推进绽放的过程,与此同时病人身上将会出现玫瑰芬芳,行动时身上也会飘落一两片玫瑰花瓣,直到眼眸中的玫瑰彻底盛放的那瞬间,病人也会跟着死去,就像是被眼眸中的玫瑰花吸取了所有的生命和活力,化作了枯萎的枝叶。

 

经过科学研究证实,这种盛放在病人眼眸中的、倒影一般的玫瑰花在现实中并没有相对应的玫瑰花种,最终医学界以《热恋的奥兰多》为蓝本,将这种玫瑰命名为“奥兰多”,这种病症暂时定义为“玫瑰疾”,偶尔也会直接以“奥兰多综合症”称呼。经过观察研究,医学界发现这种病症虽然有着极其恐怖的致死率,但它的治愈方式也很简单,只需要病人得到他所爱之人的爱意回馈,这种“奥兰多综合症”将会不治而愈。

 

或许玫瑰确实是渴爱的花卉,于是成为了玫瑰载体的病人们也渴望着所爱之人的爱意,若是得不到爱意的浇灌,玫瑰会枯萎,病人也会跟着死去。

 

黑羽快斗在发现自己眼睛里长出奥兰多玫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明白自己患上了怎样的一种病症,事实上他前段时间还对玫瑰疾颇感兴趣,找了很多资料和论文自己看,转眼间黑羽快斗自己变成了玫瑰疾的患者,他还是有点哭笑不得的。

 

从论文中描述的临床反应来看,玫瑰疾从爆发期到死亡,不超过七天。七天后如果黑羽快斗得不到他想要的爱意,他就会和玫瑰一起枯萎。去医院诊断的时候,医生建议他尽快找到自己暗恋的对象说明情况,无论如何,争取更多和暗恋对象相处的时间,这样能缓解病症带来的影响,或许也可以培育出足以挽救他的爱意。

 

黑羽快斗撑着洗手台,嗤笑一声。

 

刚知道玫瑰疾的时候,他还奇怪过自己苦逼兮兮暗恋某个人暗恋了这么久,奥兰多玫瑰没选上他真的很稀奇,现在果然选上了,黑羽快斗早就被自己打心眼里升起来的无力感和自嘲欲望吞噬,是啊他暗恋了这么久这么久,直到自己被玫瑰选中,即使他七天之后就已经要死了,他甚至还是不敢对着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说,“我喜欢你”。

 

在这方面,他令人出乎意料地是个怂货。

 

胆大包天狂妄自大的黑羽快斗居然也有不敢的事。

 

以黑羽为姓氏,这注定着他身体里会流着世界第一魔术师的血液,自然而然也流着怪盗的血液。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牢牢记住了父亲的叮嘱,将永远不要忘记Poker Face作为自己的第一准则,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再到十七八岁意气风发正当时,黑羽快斗从不让别人看见自己无数张面具底下的真正神色。

 

他有无数张面具,但其实也就只有两张面具,一张面向白昼,一张浸入黑夜。白昼时他是漫不经心又恣意随性的黑羽快斗,黑夜时他是将世间人心都放在掌心里肆意把玩、随心所欲狂妄张扬的怪盗基德。

 

他在这两张面具中流畅而毫无滞涩感地转换着,毫无疑问黑羽快斗是这方面的天才,演绎也好、伪装也好、虚假也好,无论如何,黑羽快斗几乎是天生而来为舞台与表演锻造而成,他隐藏在无数面具之后窥探人间,他自然而然就可将人间当做自己箱庭中的玩物放置于掌心中随意把玩,他自灵魂深处就本是高高在上把玩所有人目光、吸引所有人心神的,俘获舞台下每一个人的呼吸心跳乃至灵魂,对他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可是总有人轻而易举地看穿他所有粉饰自我的迷雾和伪装,那双永恒明亮而澄澈的海蓝色眼眸里像是有一整个星河在闪耀,那个人毫不掩饰地用足以焚烧世界的眼眸直直地望向他,那个人斩断所有迷雾和谜题向他奔赴,于是迷雾中的魔术师怦然心动,黑羽快斗再难维持那些冷冰冰的面具,他克制不住自己爱他的欲望。

 

可是他不敢。

 

他恨不得将一切美好捧给他看,但他不敢将自己的爱意诉诸于口。

 

胆小的玫瑰活该枯萎,失去观众注视的怪盗早该消失,他不过是苟延残喘,祈求上苍给予他转瞬垂怜,让他能够隔着面具再放肆些注视那个蓝宝石一般的青年罢了。

 

 

 

 

 

 

3.

工藤新一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在他恢复成工藤新一后没多久,怪盗基德就已经不再出现了。这个向来追求过分表现自我、表现欲过于旺盛的怪盗先生,退场的时候却罕见地宁静而沉默,他还在世人面前的最后一场表演时江户川柯南还是江户川柯南,那时候有些敏锐的侦探就意识到怪盗有点儿过分沉默了,他曾问询怪盗基德出了什么事,那时候站立在风中的怪盗侧着头望他,沉默了许久后却笑着说,没有事。

 

然而那次最后的相见后,怪盗基德就像是黎明之后的露珠,被太阳一照就蒸发得无影无踪。江户川柯南在时间流逝中消散于世间,换来工藤新一回到了人间,重新获得了他应该得到的地位、人脉、权力以及一呼百应的召唤能力,但怪盗基德却是海面上雪白的浪花,转眼间便消散在比大海更能够收敛渺小的人群当中,他就像包裹着无数梦想般幻境的泡泡一样,被日光一照、一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怪盗基德相处那么久,工藤新一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怪盗偷窃宝石的原因或许不是因为宝石本身,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那或许与永远挂在夜空中的满轮月色的有关,因为怪盗基德每寻找到一颗宝石都会举起宝石贴近月色,观察那些璀璨闪耀的宝石当中藏着些什么诡谲的秘密。他曾试探过怪盗基德的秘密,但这永远佩戴着面具的怪盗只会注视着他,带着些纵容、又似乎有些柔和,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自从那天做了一个怪盗基德被玫瑰吞食之后的梦后,工藤新一就愈发地不安起来,他甚至无法定位自己这来源不明的不安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出于对友人的关注,或许是对这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宿敌的惺惺相惜,侦探不再深究那些复杂又古怪的情绪出自何方,他愈发渴求见到那浓雾中的魔术师,他想抓住那个永远若隐若现的怪盗,他想知道那个永远面向月色、背对着世人的古怪小偷到底背负着什么。

 

“我曾经在你的衣服上提取到那个小偷的DNA,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个人是什么,那我可以帮你。”最终选择重新长大的灰原哀曾经这么对烦恼于自己愈发膨胀的欲望的工藤新一这么说,少女面容上永远带着结霜的冷淡与刻薄的理性,她平淡的紫色眼睛里倒映着侦探惊讶的侧脸,“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会渴望撕破所有迷雾与谜题,所以在提取到那个好心小偷的DNA之后我就保留下来了……但我没有用哦。”

 

少女望着他,不知为何她的笑容带了点狡黠的意味,自从黑衣组织被剿灭之后,她整个人都生动了些,“我是藐视法律的科学怪人,他是足以蔑视所有樊笼的国际大盗,我们都需要你这位正义的大侦探约束自身。你想知道吗?靠着作弊的手段。”

 

“……算了,你还是销毁吧。”工藤新一有点无奈。

 

灰原哀吹了吹指尖,“那你去接那三个孩子放学吧,正好有空。”

 

虽然很无奈,但名侦探任劳任怨地出了门。

 

基于签订的保密协议,工藤新一变回来之后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经历告诉所有人,也因此江户川柯南的真实身份至今依旧很少人知晓,就连兰小姐也一直以为柯南只是回到了国外的父母身边,更别提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小孩,他们当初知道柯南默不作声去了国外之后难过了很久,灰原哀借着这个理由敲诈了工藤新一很多次,自知理亏的侦探也经常带着这三个小孩出去玩,反正以前也不是没带过娃。

 

曾经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些很有用的小道具,最终工藤新一还是拜托博士改装了一部分留在了自己身上,例如说变声器和麻醉针手表,这些东西或许他已经不再用得上了,但起码让他记得自己曾有这么一段说出去会被人觉得是漫画情节的经历。

 

那三个小孩放学之后一定会过来博士家玩,灰原哀前两天请了假待在家里,工藤新一担负起过来接这三个小孩子的任务。这条路他也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从他小的时候走到十七岁重返少年时,工藤新一很清楚路上到底有些什么,那三个艺高人胆大经历比寻常小学生精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小孩子又容易被什么东西吸引走注意力,他心中有数,甚至大致能推算出这群小孩子现在走到了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然后他的推测便被漫天的白鸽给摧毁了。

 

路上有一个儿童玩耍的区域,这他是知道的。步美很喜欢玩这个儿童玩耍区的秋千,每次路过都一定会停下来玩,这他也是知道的。光彦和元太都会陪着步美玩秋千,他们三个会轮流推秋千互相帮助,这他也没有忘记。只是侦探怎么也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爱给他惊喜,即使这三个小孩子确实逗留在儿童玩耍区里玩闹,却不是在玩秋千,而是在追着漫天乱飞的鸽子嘻嘻哈哈地追逐着,同时还大喊着“大哥哥你好厉害”。

 

工藤新一在那瞬间觉得自己喉咙里哽着一口血,仿佛自己还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叮嘱这群小孩当心陌生人的话都叮嘱到狗肚子里了。

 

秋千上坐着个手长腿长的青年,他似乎就是这群鸽子的主人,因为他的肩膀、腿上甚至是手指上都停着许多只毛茸茸白胖胖的鸽子,或修整羽毛,或扑闪翅膀,而这个穿着随意脊背却挺直得像是一柄长剑一般的青年正背对着他,这青年晃悠着长腿在秋千上荡着,手里还握着一把玉米粒,每次荡起来都会大笑着抛洒出去,鸽子们跟着起飞,孩子们也高兴地大呼小叫着,追着漫天乱飞的鸽子嬉闹。

 

这景象既梦幻又有趣,有些像英国某些大广场的景象,但工藤新一无心思考那些,他觉得那个坐在秋千上恣意玩笑着的背影好熟悉。

 

他无声地呼喊出了一个梗在心头许久的名字。

 

或许是工藤新一长久的注视过于引人注目,那个背对着他的青年顿了顿,转过头来。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似乎还戴着一副超大到足以遮盖半张脸的墨镜,虽然衣着随意,虽然他手臂上甚至还停着几只鸽子,却依旧透露出一股不可忽视的难得气质。

 

——怪盗基德。

 

工藤新一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确信此人就是叫他渴求、叫他辗转的怪盗基德。

 

 

 

 

    

    

4.

三个小孩朝他们招招手告别之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工藤新一几乎在费劲全身力气来克制自己奔涌在全身的渴望,虽然他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渴求些什么,他只是疯狂地渴求着。无数问题堵在喉咙里像是马上就要冲出大脑,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沸腾得要燃烧起来,可是那些如火般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里又夹杂着许多杂质,他想知道的不止那些,他想要的不止那些,他明明——

 

他明明如此难过,为何这个混蛋小偷还能如此从容地朝他展露微笑,甚至帮他哄走了那三个小孩?为什么失态的只有他一个,怪盗基德却永远无动于衷?

 

三个小孩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走了,戴着鸭舌帽的青年这才收起目光,他吹了声口哨,于是那群还包围着他们的鸽子就像是收到了他的指令一般纷纷振翅飞离,宛如天际一道流云似的整齐地飞去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青年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将衣摆上沾着的一根洁白鸽羽摘去,而后才笑着向工藤新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了名侦探……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先入为主,但我觉得你已经认出我来了,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工藤新一深吸了一口气。

 

他似笑非笑地开口,“是来找我自首的吗,怪盗先生?”

 

黑羽快斗缩了缩脖子,不知为何,他总觉侦探先生似乎在生气,而且似乎生气的程度还很深。没道理啊,难道是因为他和这群小孩玩游戏惹得侦探先生不开心了?可是他一来没有对这三个孩子表露身份,二来没有对这三个孩子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因为预料到侦探可能会来接他们去博士家玩,所以才在这里等着的,也是看着这三个鬼鬼祟祟似乎想偷溜去别的地方玩的小孩,算得上做了件好事吧?

 

于是他笑着回答,“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偶然间遇上了那三位小小侦探,他们对我的白鸽很感兴趣,我陪着他们玩了一会儿……这也不允许吗,名侦探?”

 

“我可管不着大名鼎鼎的怪盗基德想做什么,你做事也从来没问我要过许可不是吗?”工藤新一侧着头看了一会儿这个离他这么近、又好像一直都离他很远的怪盗,最终收回了目光望向远处的街道,不咸不淡地回话,“再说了,也没有任何人能约束你到底想做什么,连犯罪都可以视作魔术表演的怪盗,未免自由得过了头。”

 

怪盗基德从来都是恣意妄为到像是在用自身的所作所为来定义所谓的自由,说好听点是浪漫随性,说难听点就是狂妄自大。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工藤新一甚至来不及记住那魔术秀的主演叫甚名谁,再见面的时候就是愚人节因玩笑般预告函而重逢,可惜那时候的工藤新一已经不是工藤新一,这是属于江户川柯南和怪盗基德的一场浪漫邂逅,更是属于怪盗基德一人的重逢。那之后的无数次相遇是夜间限定,工藤新一最初赌上自己作为侦探的名号发誓要逮捕这狂妄小偷的誓言像是玩笑,连他本人都早就不放在心上。

 

可是当工藤新一开始习惯每次那满轮月色下总会出现一个振翅飞掠的身影,他开始习以为常,并为自己能与这狂妄到高高在上的怪盗共享一方夜幕月色时,那尾以自由书写月色的白色巨鸟却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人群中,他与他之间的轨迹似乎被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改写,像海面上翻涌浪花时的泡沫,像黎明前璀璨的夏露,不动声色、毫无痕迹,等他惊觉他失去了那个足以与他共享月色的身影,夜空里早就只剩些许碎星。

 

失去了怪盗的夜幕依旧美好,但在工藤新一的眼里,那些景色都需要与某个人分享才能绽放出最合适的美。那一痕月色般皎白的身影甚至都无需怎样对他,侦探涣散的联想力就能无时无刻让他想起太多太多,那些扎根于记忆深处的回忆早已根深蒂固,关于那个人的恣意、倨傲、浪漫与不动声色的温柔,关于那个人掌心里魔术箱庭的盛大华丽,关于那个永远被月色宠爱到不可一世的魔术师,关于那些装模作样把玩人心的漂亮话语。

 

他站在回忆的间隙拾起每一块碎片,分明嗅闻到了清冽冰冷的气息。

 

直到怪盗已经离开,工藤新一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然被魔术师俘获了成千上万次,与怪盗相处的每一刻每一秒他都因这人的魔术而沉醉。从只是贪恋于解谜和追逐的快感,到真正将这白色巨鸟划入自己全然信任的势力范围,他食髓知味,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侦探不该是那么自怨自艾的人,但工藤新一满腔的复杂情绪早生根发芽成参天大树,他克制不住地想知道,为什么就连那三个小孩子都能得到与你一并取乐的机会,而我却不行?即使你已经完成了你作为怪盗的命题,难道我连一句告别都不配拥有么?

 

——在你心里,难道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观众不成?

 

一朵粉白色的玫瑰花在胡思乱想的侦探面前绽开。

 

怪盗笑着凑近了些,将手里握着的粉玫瑰放在侦探面前,他靠近了侦探光明正大地打量侦探精致得似乎没有缺陷的侧颊,柔软的玫瑰花瓣上甚至还带着些微的甜美芬芳。怪盗的声音低哑着,带着微妙的颗粒感,蝶翅掠过大提琴时震鸣的响动不过也是这般美妙滋味,他贴着侦探的耳边小声说话的时候声调微微上扬,裹挟着动人的笑意。

 

“我是来找你玩的呀。”他像是要跟侦探咬耳朵的亲密好友,唇舌鼓动间竟然溢出了许多甜美而繁复的玫瑰芬芳,侦探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跳动,“没有了我专属的评论家先生观看我的魔术,我的魔术感觉好寂寞呢。”

 

——没有你注视着的我……也好寂寞。

 

我好想你。

 

 

 

 

 

 

5.

“这里是哪里?”

 

工藤新一开始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

 

戴着鸭舌帽和超大墨镜恨不得把整张脸挡住的怪盗先生拉着他一路往小巷子里挤,活像是要拉他去哪个僻静的地方灭口似的,工藤新一满肚子问号地被怪盗先生带着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半路上他甚至被带着翻过了一座半塌的墙,才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看着怪盗先生娴熟地用铁丝撬开了锁紧的大门,侦探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唇角,“我一定是疯了才跟着你一路爬墙翻窗,私自进入私人住所是违法的行为哦,基德。”

 

怪盗轻松地撬开了铁艺大门上层层叠叠捆在一起的铁索,他伸手一推门就发出了吱呀的声响,向着这两个人敞开了。抓住铁索轻轻放在地上的怪盗看起来简直是熟门熟路,也不知道做了多少遍这种违法犯罪的勾当,他转过头来懒懒地回答侦探的话,“反正我犯的罪足够四百亿日圆悬赏,多一两单也没关系的吧。”

 

怪盗似乎一脸债多不压身的样子,工藤新一也懒得纠正他这种极其不正确的观点,跟着怪盗一起进了向他们敞开的大门。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大门后面是一座荒废的游乐园。

 

这座室外游乐园的占地面积不是很大,游乐设施也很少,这么看来这座游乐园荒废并不出奇,自从有了以高科技和刺激感作为噱头的大型游乐设施之后,这些很明显是面向儿童的小型游乐场就开始不受欢迎,以至于入不敷出,最后只能走向倒闭这一条路。工藤新一站在整个游乐场前,仰着头看这个似乎已经很久不再有客人光顾的、沉默的游乐场,没来由地觉察到一些微妙的情绪升腾起来,他微微地叹了口气。

 

怪盗偏着头看他,“怎么啦?”

 

侦探眨了眨眼,“只是觉得……有些为它难过。”

 

听到侦探这么说的怪盗扑哧一声笑出来,他重新转过头去吹了声口哨,于是工藤新一诧异地看见从四面八方忽然飞出来的白鸽,有的从旋转木马上振翅飞来,有的从旋转茶杯里探出脑袋,有的在摇曳的秋千上拍打着双翼,当然有更多的白鸽是从他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入游乐园,整个寂静的游乐园里忽然多出了上千只白鸽扑扇翅膀的热闹声响,热闹又活泼的鸽子们自由自在地在游乐园上空飞行,甚至有一只跑到了工藤新一肩上。

 

“大概把你认成我了吧。”怪盗伸手把这只鸽子接走了。

 

“看来我真的很像你,连鸽子都会认错。”工藤新一忍不住调侃。

 

怪盗笑着耸了耸肩却也没反驳,他放飞了那只鸽子之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玉米碎的袋子丢给侦探,“你可以喂喂鸽子,我去把这里的电闸打开。”

 

游乐场里大概是长时间没有人来光顾,兼之没有工作人员进行管理和修整,久而久之整个游乐场就见缝插针地长满了能有人腰那么高的杂草,那些游乐设施也积了厚厚一层的尘,似乎还有些生锈的痕迹。工藤新一站在游乐场的空地前,试探性地捏了一把玉米碎仿照怪盗喂鸽子的姿态抛洒了出去,而后漫天的鸽子跟着一起扑腾起来,像是一大片可供他控制的流云一般,跟着玉米粒的抛洒轨迹一起此起彼伏。

 

他正喂得不亦乐乎,在不远处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铁锈吱呀声,大概是怪盗先生费尽力气终于摆动了那个生锈咬死的电闸开关,于是游乐场的设备们像是被唤醒了一半,亮起了一盏盏的灯光。虽然那些灯光都已经因为雨水和时间的侵蚀黯淡了下来,但亲眼看着一整个沉睡的游乐场慢慢亮起灯光,还是一件非常叫人感动和欣慰的画面。

 

工藤新一仰着头,看旋转木马、看茶杯头、看挂满了霓虹灯闪闪发光的摆锤秋千,再看到倚靠在雕花拱门边上笑着眯起眼望他的怪盗先生。

 

是他最熟悉的那个怪盗先生,即使他最常见到的怪盗该是在夜色里被月色加冕的王,那身冰白到似乎足以凝结霜雪的笔挺西服,背后的披风有如随时皆可振翅离去的双翼般舒展开来猎猎作响,怪盗笑着向他走来,以他理所当然的那种倨傲到不容许任何人摧毁的姿态,优雅又从容,那甚至不该称之为漂亮的姿态霸道得叫他移不开眼睛。

 

他使劲眨了眨眼,“……基德。”

 

“是我没错。”怪盗温柔地望着他,“……好久不见。”

 

鸽子们自发地振翅飞起,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明亮的雪,这些胖乎乎圆滚滚的小生灵们像雪又像流云,它们停留在怪盗基德的肩头和手臂上,姿态温顺地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怪盗基德用着几乎居高临下的姿态和极其矛盾的温柔目光注视着他面前的侦探,而后他伸出手来,那是一个邀请的姿态,“我欠着我侦探一场告别,独属于侦探的一场告别表演,或许你会因为我的不告而别生我的气,那么,让我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吧?”

 

工藤新一注视着他,而后他弯起唇角,将手搭在了怪盗的手上。

 

“你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了,擅长读心术的魔术师?”

 

怪盗基德歪着头笑,“本来为侦探补上专属的告别演出就是我的目的了……没想到侦探居然真的在为这个生气,或许只是恰巧而已。”他轻笑了一声,又补上了后面未尽的话语,“但我更愿意将这称之为我和侦探之间的有趣默契。”

 

他将工藤新一带到游乐场的中央,鸽子像四面八方的流云一般翻卷着飞向他们,怪盗则姿态优雅地在流云中摘下礼帽,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狡黠地笑着开口问询,“现在,我是侦探先生触手可及的月亮、独属于侦探先生的怪盗。没有其他人,只有你观看这价值四百亿日圆的魔术表演,是不是很荣幸?”

 

工藤新一顺势坐下来,托着腮摆出一个很舒适的姿态,“荣不荣幸、满不满意,还得看到表演再说吧。先说好,我可是个很挑剔的观众哦。”

 

他嗅闻到了那股独有的清冷气息,宛如层层叠叠被剔透霜雪覆盖的冰山,又裹挟着些许苦涩的松柏余香,但也不知为何,这股他很喜欢也很熟悉的冷淡气息里还带着微妙而浅淡的玫瑰芬芳,这两股本该矛盾的味道水乳交融,竟也酝酿出了奇特的嗅觉观感。

 

“再挑剔我也会满足你的,我亲爱的侦探。”

 

怪盗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他递出今天的第二朵玫瑰花,大红如火焰,是怪盗最常使用的玫瑰品种,侦探接住了那朵玫瑰花,与第一朵粉白的玫瑰放置在一起,“事不宜迟,让我们开始这场魔术秀……欢迎来到我的舞台,亲爱的侦探。”

 

 

 

 

 

 

6.

工藤新一曾经听园子半带着玩笑似的说过,如果怪盗基德当真想一心一意俘获哪个人,那么他必然会成功。人至死都追求浪漫,而怪盗基德似乎就是人间浪漫的化身,他以罗马为名、以爱与美的神作为自己夜间行动的披帛,没有人能够抵抗住他那些掌心中那个坠满星辰和月色的魔术箱庭,而早八百年被怪盗基德俘获的工藤新一更是如此。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来面对舞台上的魔术师还是太困难了点。

 

不知道是怪盗基德故意在卖弄自己的光华,还是单纯地一旦怪盗基德进入状态就会变成这么闪耀的存在,工藤新一看着面前这个披着一身月色在白鸽们当中笑意盈盈地为他一个人表演魔术的怪盗先生,难以抑制地被他掌心中的世界引导着心神激荡,甚至忘了去窥测那些魔术中或许存在的小机关和视觉诡计。

 

该说真不愧是从横滨演到新加坡、身价超过四百亿日圆的超级大怪盗,就算眼下他的魔术表演已经不再是为了他偷窃世间万物、引动观众狂热欢呼的目的,怪盗基德本人的魔术才能也应该得到认可。工藤新一确信怪盗基德这壳子底下的这个人同样拥有着惊艳绝伦到不容他人忽视的才华,无论是精雕细琢到连一片鸽羽都算计的表演设计、过于强势的台风还是那足以压倒一切的能力看出一二。

 

最后一个魔术表演完毕,怪盗竟然肉眼可见地有些气息不稳。他握着第三朵玫瑰花走到侦探面前,单膝跪下,他像一个要对自己的君主宣誓效忠的骑士般抬起头来,一向张狂如他本人般的披风也跟着温顺地垂落,怪盗仰起头望着像是有点受惊的侦探,他将精心修剪去花刺的玫瑰放在侦探的掌心里,轻轻地连侦探的手一并抓在手里。

 

“你要对我宣誓效忠了吗?”工藤新一低头望他。

 

“那你会想要这么一个骑士吗?”怪盗自下而上专注地凝望着工藤新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是带有颗粒感的低哑韵味,是大提琴上久经沉淀的琴弦在百年后开封的第一声震鸣,是覆满剔透霜雪的冰山深处不冻泉零度时才有的澄澈,说话时不知为何句末都有些颤动,“虽然这个骑士或许不太正派,或许他可能不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或许他实在不符合你的三观,但你愿意收留这个骑士吗?”

 

“你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吗?”工藤新一好笑地问。

 

怪盗弯起唇角,“没有,你不许拒绝,你只能收留我。”

 

他所爱的人不是困于高塔的柔弱公主,也不是闪闪发光的懵懂王子,他所爱的人有耀眼到叫他爱若珍宝的灵魂,明亮的眼眸、璀璨的灵魂,世界上的每一个小偷都会情不自禁地被这耀眼到叫人害怕的、宝石般的灵魂所打动,他也不过是万千乌鸦里被工藤新一蛊惑的某个人而已。可惜纵使他占有欲再如何强烈,上苍非要跟他开这么一个玩笑,他无法将这颗宝石收纳进自己的宝石箱,死神在他身后无声地凝视着他。

 

如果不能拥有、如果不能占有、如果不能将我挚爱的灵魂怀抱,那我选择后退一步做你永远的骑士,即使我马上就将要枯萎,你愿意将我作为一支玫瑰的标本,藏在你心中的某个角落吗?我已经退无可退了,让我拥有可安心长眠的一方角落吧。

 

工藤新一拍了拍怪盗的手背,“可我不需要保护我的骑士啊。”

 

他笑,“去做你的月亮吧,我可没自信独占一整个浪漫。”

 

怪盗怔怔地望着低着头朝他灿烂绽放笑容的工藤新一,垂落的柔软发梢因为侦探的动作微微摇曳着,侦探的海蓝色眼眸闪耀得叫人不敢逼视,怪盗狼狈地移开目光,无端地竟然升起来一股恐惧心理,明明他该是无畏的大盗,却因面前这个人如此明亮的眼眸而升起了害怕的情绪。他开始不可抑制地害怕死亡,然而他根本说不出那句话,他只能做到把自己揉碎了放进每一寸魔术的箱庭中,等待侦探将这些谜题慢慢解开。

 

可是他真的能设计出足以让侦探余生都解不开的谜题吗?他能够让侦探余生都误以为怪盗不过只是又去往他方了吗?他要面对的是当代夏洛克·福尔摩斯,是永远聪慧、理性、冷静的工藤新一,这道谜题未免太难太难,IQ400也想不出来。

 

他松开了工藤新一的手,失落地站了起来。

 

第三朵玫瑰花的颜色是黄色,工藤新一望着掌心里的盛放着的黄玫瑰,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揪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眼自己放在身边的两朵玫瑰,第一朵是粉红色,第二朵是大红色,第三朵是黄色,以怪盗基德那恨不得在每一个行为里塞上一段谜语的特殊风格,这玫瑰花的颜色似乎也包含着不同的含义。

 

风吹拂过来,工藤新一忍不住眯了会眼。

 

他再次嗅闻到了那股裹挟在松柏冷香中的玫瑰芬芳,这回清晰了许多,他甚至能够准确分辨出这奇特的玫瑰芬芳里的香调。令人迷醉的花香、讨人喜欢的奶油甜味、尾调是让人有些微醺感的酒香,这繁复精致的芬芳层次被那些冷淡的松柏气味包裹着,慢慢渗透出来,虽然不浓郁,存在感却奇高,即使这么浅淡的香气,也已经令人沉迷。如果说怪盗基德过去每回都能逸散出来的松柏冷香是他的古龙水,那这种甜腻得不适合大怪盗气场的香味又是什么?他身上携带的玫瑰已经这么多了吗?

 

怪盗的披风被风吹拂而起,工藤新一看见一片粉白的花瓣从他的衣摆处跌落,这柔弱娇怯的花瓣在风中打着旋,轻盈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沉默地站在原地的怪盗并没有注意到这调皮的花瓣,于是工藤新一捡了起来打算善意地调侃一下,但他看到这花瓣的时候,就愣在了原地。粉白到日光一照就泛出强烈透明感的花瓣,那透明得几乎要支撑不住花瓣的娇怯脉络,边缘有着不明显的锯齿状,贴近鼻尖的时候就能闻到那股几乎要叫人微醺的迷醉芬芳。

 

他猛然抬头看着静在原地的怪盗基德。

 

现实竟与梦中那个最终被玫瑰分食的怪盗基德逐渐重叠了。

 

 

 

 

 

 

7.

怪盗深吸了一口气,过于混乱的后遗症就是一向敏锐的他甚至没注意到工藤新一手里拿着什么,“那么,侦探,表演到此结束——”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工藤新一的声音冷得能掉渣。

 

怪盗的目光落在工藤新一的指尖,一片粉白色的玫瑰花瓣被侦探牢牢地捏在指尖立于风中,被微风吹拂得摇曳起来。几乎是在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的一瞬间,怪盗基德就出了一身冷汗,他方才整个人都乱糟糟的,也没注意到身上是否有掉落奥兰多玫瑰的花瓣,结果怎么就这么巧,他小心谨慎了一整天没掉落一片,偏偏在他最混乱、心情最糟糕的时候掉了,还好巧不巧被工藤新一捡到了!

 

“那个,你知道的,我身上有很多变魔术用的玫瑰,说不定是哪朵玫瑰没保存好掉了,不要纠结这个啦侦探。”怪盗打着圆场走上去,想把这片奥兰多玫瑰的花瓣毁尸灭迹,他比谁都清楚奥兰多玫瑰的留香有多可怕,一片花瓣就能留存48小时以上的迷醉芬芳,以工藤新一那个堪比缉毒犬的鼻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工藤新一退了一步避开了怪盗基德的手,在这猛然拉近的距离里他还清晰地嗅闻到了来自怪盗怀里那种浓郁而迷醉的玫瑰芬芳,这等繁重华丽的玫瑰香味只能来自奥兰多玫瑰,而据他所知目前所有的调香师和制香工厂都无法完美复刻奥兰多玫瑰的香味,甚至有人认为这浓郁而迷醉的芬芳是在燃烧人的生命和灵魂才能得到。

 

他嗤笑一声,“当我不关注新闻?奥兰多综合症,或者说玫瑰疾……七天之内得不到爱就会枯萎,说吧怪盗基德,你现在还剩几天?”

 

怪盗欲言又止。

 

侦探恼怒地将玫瑰花瓣握进拳头里,“你别告诉我今天是最后一天!”

 

怪盗的眼神开始游移。

 

侦探瞪着不肯直视他的怪盗,“难不成被我说中了?混蛋小偷!”

 

不过侦探倒也不是因为关注新闻才知道的奥兰多综合症,他是在做了怪盗基德被玫瑰分食的那个梦之后开始不安,才跑去照着梦里那些玫瑰的细节查的资料,后来又求助了灰原哀小姐才得知了奥兰多综合症这个奇怪的疾病。为了求证,他甚至辗转托了点关系,和一些奥兰多综合症的病愈患者见了面,亲眼见过了从他们身上掉落的花瓣后,才确信梦中的那些玫瑰花就是奥兰多玫瑰,这似乎预示着怪盗基德会患上玫瑰疾。

 

要是有人告诉过去的工藤新一,他会因为一个梦惴惴不安到跑去查资料、翻论文、辗转拜托熟人介绍病患见面,那他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是傻子。可是工藤新一真的因为一个梦就开始惴惴不安,只是单纯地因为这个人、这个可能会死的人是怪盗基德,他就担心到忙碌起来,甚至完全没考虑过这算不算越殂代疱。

 

如今这个人却如此地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死,他为着他未来的可能性快要变成半个医学专家,可怪盗基德本人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甚至在最后一天还优哉游哉地跑出来放养鸽子、逗他玩儿。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是来告别的!”工藤新一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漫天如流云的鸽子们自由自在地振翅飞行,鸟类振翅的响动充斥着整个寂静的游乐场中,侦探脸上像是无数种情绪杂糅出来的复杂,似乎有点委屈、又很愤怒,这让他的眼眸刹那间炽热明亮得像是无可比拟的太阳一般,天与海在璀璨的日光中温柔地垂落,激荡的涟漪里侦探再也忍无可忍,“你能不能稍微自私一点啊,笨蛋小偷!七天之后……难道你觉得就这么死了、一句话也不告诉我……真的就是你所想要看到的吗!”

 

“粉色的玫瑰花语是不能诉诸于口的禁忌之情,大红的玫瑰花语是热恋与勇气,黄色的玫瑰花的花语是歉意和等待,但同时在日本黄玫瑰也是分手礼物。”工藤新一深吸了一口气,侧颊飞起一点很迷人的红晕,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在羞耻,“怪盗基德,你到底在等待着谁的爱?再厉害的侦探也不能空口无凭胡乱猜想!”

 

黑羽快斗想要把自己的心脏握在手里——他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了,而局势也跟着不受控制起来,他发了疯一般乞求上苍让他听到那句话,又极端矛盾地恐惧着工藤新一当真说出那句话,这对他来说和最重的审判又有什么区别,又有什么分明?原来爱上足以弑杀他呼吸心跳的神明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可是他早就食髓知味戒不掉这叫人迷恋至死的毒。

 

“告诉我,你到底在等待谁?!”

 

你要如何审判我,如何处置你唯一的信徒?我只是成千上万朵玫瑰中为你默默疯狂的其中一支,我的爱意被花蕾包裹沉甸甸到足以折断我的花枝,我的神,祈求你不要俯身给予我亲吻,祈求你俯身给予我所有的爱……若不是你所有的爱,若我只是你爱意可有可无的一个承接者,若我只是你怜悯众生中目光流转的某一瞬……

 

我的狂热足以将我逼疯,我的疯狂足以弑杀我自己。

 

“如果你想听的不是我的逼问,那好。”工藤新一明亮炽热的海蓝眼眸里有盛大到仿佛足以弑神的残忍日光,“——我喜欢你。”

 

 

 

 

 

 

8.

怪盗基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摘下了礼帽。

 

“那请你记住,现在对你告白的不是怪盗基德,不是那个小偷,我只是黑羽快斗。”第七天的玫瑰已经盛放到了最极点,黑羽快斗的脸色开始苍白得有点吓人,他撤下自己的单片眼镜,连着礼帽一起拿在手里,“Kuroba Kaito,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普通的、为你倾心了很久的高中生。”

 

“我深爱着名为工藤新一的存在,无关身份、无关性别,我只是深爱着作为工藤新一的这个存在。我向他发誓,我将对所爱至死不渝,而我所爱之人正在我面前,注视着我。”他温柔地凝视着工藤新一,灰蓝色的眼眸中有盛放着的奥兰多玫瑰,它妩媚而柔软地颤动着,为澎湃的爱意而舒展所有花瓣,“我是为爱疯狂的奥兰多,我挚爱的侦探,你愿意给予我爱意吗?愿意给予我你所有的爱吗?”

 

“有人说愚人节的相逢代表着这是来自上帝的一个残忍玩笑,我们的相遇是发生在错误航道之上的、最大的错误。可我并不信上帝,更不信命运,我非要勉强,我非要这场本该是玩笑的相遇最后酿出最好的结果。”他望着侦探,漂浮在海面上的奥兰多玫瑰凝固在盛放的那个刹那,灰蓝的海洋里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可惜我缺乏最后一次的勇气,但如今你想把我拉出深渊,那我可不知道客气怎么写。”

 

第四朵玫瑰从黑羽快斗的指间绽放,他递给工藤新一,趁势与侦探十指相扣。将所爱的神牢牢握在掌心的感觉实在很好,他弯起了眼睛,“你知道吗?白玫瑰的花语。”

 

“我是否已经足以与你相配了呢?新一。”

 

“玫瑰即将枯萎,我即将死去,但请你遗忘这些事情,不要抱着拯救我的心态去回答我的问题,请抱着足以毁灭我的全然爱意回答我的问题。”黑羽快斗牢牢地抓着侦探的手,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他该说出的话,“我从来不觉得我是正义的、正确的,我只凭我的愉悦和快乐行事,或许你说得没错,我确实自由得过了头。”

 

“唔,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愉悦犯。”

 

“你愿意驯服我吗?用你的爱、你的灵魂。”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你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吗?”

 

“我说过的,没有。”黑羽快斗笑着回答,“不许拒绝,你只能收留我。让狂妄到连月亮都能拉下来陪衬的怪盗基德心甘情愿蛰伏的代价,你得花一生支付。”

 

“那么……”工藤新一想了想,露出了能够让怪盗无数次心动的自信笑容,“我将同样对我的挚爱至死不渝。驯服一位狂妄自大的愉悦犯确实很困难,但我有兴趣挑战极限。你见我失败过吗?怪盗、不对,黑羽先生?”


”那我……拭目以待。“

 

今日阳光晴好,奥兰多玫瑰开得热烈又灿烂,被爱意浇灌的玫瑰盛放出最美好的瞬间,而后融化在相爱之人的目光中。


若爱是不可救药的顽疾,你愿意来救我吗?

 

 

 

 

 

END


评论 ( 125 )
热度 ( 13419 )
  1. 共133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一杯猫白开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