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設是只趴在掃地機器人上的絕望文盲貓

【快新】拉斯维加斯之夜

全文字数:16908'

*原著向,关于侦探和怪盗在赌城发生的故事。

*至今我们仍未知道新一赢回来的筹码去哪儿了.jpg



Summary:你知道白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1.

去过拉斯维加斯的旅人都曾经说过,这座城没有夜晚。

 

横跨一整个太平洋、跨越了十六个小时,终于降临北美大陆的工藤新一刚落地,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掀得向后一仰。毕竟是夏季平均温度能够上到三十七摄氏度的沙漠明珠,再加上现如今正是旅游旺季,机场里人来人往热气蒸腾,就算冷气火力全开,日本警方救世主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后,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青年走出机场,站在门口等人时顺手摘下了墨镜,旁边站着的一群金发姑娘顿时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然后带头的那位身材火辣小麦色肌肤的金发美人冲着他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工藤新一看过去,金发美人很大方地朝他飞了个吻,“Hey,pretty boy!”

 

如果说曾经十七岁的工藤新一是一柄未曾有过剑鞘的凛冽刀刃,锋芒毕露、凛冽入骨,即使还在匣中都有自然而然流水般的烈性寒光,凛然而立时逆着风似乎也连空气也可割裂,那么历经变作幼儿与剿灭跨国组织等诸多劫难苦楚、刚过二十五岁生日的工藤新一,阅历渐丰后心便如明镜,原先他难掩的攻击性和侵略性眼下全被严丝合缝地收拢进深处,给人感觉就像一碗端平后不见波澜的澄澈水面。

 

虽然衣品依旧差得令曾引导一国潮流的前影后工藤有希子头疼不已,但起码前有时尚品味过硬的灰原哀把关,后有忍无可忍拉着他去买衣服的毛利兰监督,工藤新一现在穿衣服还算有模有样,至少不会像十七岁的高中时代里把校服穿成正装了。

 

所以能被向来奔放又挑剔的异国女郎吹这么一声长长的口哨还是有理由的。

 

面对飞吻的工藤新一忍俊不禁,朝她们弯起唇角不吝笑容,于是吹口哨试图调戏东方帅哥的金发美人们先把自己弄得两颊飞红,而侦探大笑着拉起行李箱往前走去。

 

来接他的人已经到了,还以为他没注意到,正倚靠在跑车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注意到工藤新一走过来之后也跟着吹了个口哨,“Hey,cool kid!”随后,她顿了顿,又笑着用日语改了口,“噢,我都忘了,现在你已经成年了。”

 

“成年很久啦,茱蒂老师。”工藤将自己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茱蒂脸上露出一点回忆的神色,“说起来我是很久没见你了。五年,还是六年?”

 

自从那个跨国的黑暗组织溃败在时间的烟尘中后,曾经稳坐千万层缜密谋划中运筹帷幄的江户川柯南在日影消长里消失,而带着一身不与人相知秘密、日渐内敛剔透的工藤新一终于得以回归人间。在将一切手续走完、处理过后,她就和她的同事们就回到了美国本土,却也曾经听闻过那位牵挂工藤新一已久的毛利小姐在得知真相后,曾与工藤新一有过一场极其剧烈的争吵,在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便止步于最好的朋友。

 

“是七年啦,我上个月刚过生日。”工藤新一笑了笑,他的生日刚好是黑衣组织的忌日,又刚好是解药研制出来的日子,想忘记实在很难,“茱蒂老师总不会把我忘了吧。”

 

“怎么会!我还奇怪你怎么没去日方的警视厅就职。”茱蒂拧动钥匙,发动跑车。

 

工藤新一回归之后,知晓内情的不少人都以为他一定会去警视厅工作,赤井秀一曾经邀请他来FBI任职,安室透也多次向工藤新一抛出橄榄枝,但最后这个愈发让人看不透的青年最后婉拒了所有邀请,专心于在东大的学业,最后是因为目暮十三的邀请实在推脱不掉,才在警视厅里挂了个顾问的闲职。即使在东大读完法律系之后,也完全没有去别的地方任职的意思,这些年里只经常接一些疑难案件的委托。

 

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的工藤新一忽地扬唇一笑,“我在……找人。”

 

找一个曾经在那场惨烈战争中救他一命的笨蛋小偷。

 

这个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扰得世人喧嚣不安的国际大盗好像无处不在,能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无声地射出一张扑克牌击飞琴酒手里的枪,也能在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及时赶到带着他逃离第一爆炸现场,连他身上的大小伤口也尽可能都处理了一遍才飞离,事后居然还寄出了一份记录了不少黑衣组织定罪证据的U盘给警视厅,这也就罢了,毕竟这小偷好心不是一天两天,结果署名居然写的是工藤新一。

 

但不知为何,某位好心的小偷先生自他变回工藤新一之后就销声匿迹,铃木顾问多次以设计师看了绝对会崩溃的超大号字体在报纸的头条挑衅怪盗基德,最终只换来一式双份寄给中森警官和铃木顾问的电子邮件,其中内容竟然是言简意赅表示自己无暇演出有退隐之心,气得铃木顾问差点把办公室都砸了。

 

这事还是园子后来告诉他的,连那份电子邮件都打印了一份给他看,原本工藤新一以为邮件里会有什么谜语,但怎么看这封信都只是简单的暂退告别。

 

他自然不相信中森警官说基德胆大包天这么多年终于学会害怕,更倾向于这嚣张恣意的白色巨鸟终于需要去完成他的课题了。毕竟他见过基德无数次将得手的宝石举高凑近那轮似乎永远会陪着他的满月,知道这小偷是有自己的其他目的。

 

只是……到底是什么目的啊?按这小偷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的利落作风来看,什么课题需要这么久?工藤新一实在有点好奇。

 

“找人?FBI很乐意帮你忙哦。”

 

这辆漆着亮红色极其惹眼的跑车很显然是法拉利488,工藤新一所知的最低报价就达到了62万美元,且以茱蒂的性格和这辆跑车的配置来看,就知道不是低配。茱蒂一边说着一边以凶狠的力度踩下油门,浑厚的后坐力从车尾直接推上,猛兽咆哮的声音自发动机工作时响起,提前系好安全带早有准备的工藤新一照样是差点一头栽到车前窗上,“你知道的,我们可不想一直欠着你个这么大的人情——”

 

原以为坐了大半年老妈开的车,心理素质已经得到极大锻炼的工藤新一捂着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扯着嗓子大喊,“茱蒂老师——车子开慢点——”

 

回应他的是还在加快的速度,“你——说——什——么——?”

 

得,他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抓紧把手吧。

 

 

 

 

 

 

2.

虽然工藤新一这次来拉斯维加斯是有要务在身,但茱蒂还是押着急不可耐想去看看现场的侦探去了酒店,直到工藤新一傍晚打电话过来保证他倒好时差养精蓄锐了,才开着车来接他去看看这次工藤新一来拉斯维加斯的目的。

 

顺带一提,在工藤新一的强烈要求下,开车人换成了赤井秀一。

 

赌城,顾名思义,满城皆赌。

 

傍晚时分的拉斯维加斯完全不见些许倦色,闪耀的霓虹灯依旧在高楼林立间长亮,比烟花还要称得上一句火树银花的霓虹绚丽到艳俗,而最为醒目的Casino灯牌则挂在最高处被勾勒照亮。每一家俱乐部和赌场门口都站着精致打扮过的漂亮美人,笑意盈盈地派发着传单,点缀有细小水钻的高高门栏在灯火里闪闪发亮,溢出带有浓郁蛊惑气息的香味,音响里循环播放震耳欲聋的饶舌乐,坐在装饰用镀金跑车里的年轻人念着玩笑怒骂般口吻的RAP歌词,嬉笑着将气氛炒到仿佛一点就着。

 

街头的每一辆车都带着晃花人眼的Logo,从莲花、美洲豹、道奇公羊,再到车轮足有一米高的加长林肯,在马路上跑的简直不是车子,是一块块黄金。

 

于是工藤新一没忍住,下车时瞟了眼赤井秀一的这辆车。

 

好嘛,报价六十万美元的兰博基尼Aventador。

 

赌场大厅里灯火通明,穹状的天花板上有仿造大师笔触绘画出来的巨幅油彩画作,每盏缀满了水晶坠的灯都折射出绚丽璀璨的光晕,剔透的古典大吊灯映照着金碧辉煌的房间和每个赌徒脸上各异的神色。随处可闻轮盘赌和老虎机哗啦啦读码的声音,筹码碰撞的脆响混杂交错,昂贵洋酒、上好雪茄与甜腻香水混合出一种古怪又迷人的芬芳,让每个赌桌前的人都有些许不胜酒力才会出现的的醺然醉意。

 

工藤新一被赤井秀一领进了大厅时,已经有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站在那里等着了,见赤井秀一来了就赶紧迎上来,堆着满脸的笑容,“赤井先生,您终于来了……”大概是因为满腔早早想好的谄媚词语全是拿来奉承赤井秀一的,在看到赤井秀一身边的工藤新一后又硬生生吞了下去,这位中年人的笑容生硬了不少,“呃……这位是?”

 

“您好,我是工藤新一,听说您三天前收到了怪盗基德的预告函,”见赤井秀一全然没有主导的意思,工藤新一也懒得跟他废话,上前一步,以流畅的英式英语沉声报上姓名。二十五岁的侦探褪去学生时带着的青涩,若笑着看时还有些温温吞吞的书卷气,全然淡漠下来之后的眸里都夹着冷光,“时间有限,希望您能尽快让我看看。”

 

中年人和他背后站着的秘书都看傻了。赤井秀一这种容貌凶悍目光都带着寒气的东方男人也就算了,他身边这个看着清秀白皙的青年怎么也这么凶?

 

一边的赤井秀一扬起眉,“还不带路?”

 

中年人接过身后秘书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汗,“好的,请跟我来。”

 

是的,工藤新一这次是从茱蒂处得知怪盗基德多年后久违的第一张预告函居然横跨太平洋来到了拉斯维加斯,才千里迢迢来赴一场单方面的约。

 

这家名为雅典娜Athena的赌场开张已经三年,而这家赌场以酒神为名的原因却是一颗此刻镶嵌在一张赌桌上的大钻石,此刻工藤新一就站在这张赌桌前,长久而专注地凝视着赌桌中心那颗璀璨的大钻石,以及钻石前插入桌面些许的预告函,厚卡纸上那个笑得张牙舞爪的简笔小人白纸黑字再清晰不过,将他眼睛刺痛。

                   

“这颗钻石是我父亲在拍卖场上拍下,它被我母亲起名为埃癸斯,他死后这块钻石传到我手上,最终我决定将它镶嵌在我的赌场中心桌上,也因为这个,赌场也被我用智慧女神之名命名。”中年人是赌场的老板,在提起这颗钻石时脸上也浮现出骄傲的神色,“我是在三天前准备开门营业的时候才发现这张卡片的,那时我和我的秘书向当晚值班的安保人员确认过了,前晚巡场前并没有任何异象。”

 

赌桌已经被戒严清空,客人们都被引流到了其他地方。工藤新一围着这张大号的赌桌转了一圈,然后回头问话,“只有安保人员?您这儿没有监控吗?”

 

“我们监控每晚都有工作人员检查,那时候会有四五分钟的空档期。”赌场老板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秘书,收到眼神的秘书赶紧回答,“当晚的监控我们派人全检查过一遍,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我猜是那四五分钟里才把卡放上去的。”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倚靠在桌子边上的赤井秀一见他这表情,挑起半边眉,“解出来了?”

 

“谜面都没有,我解什么。”工藤新一翻个白眼。

 

那张白卡片上只画着个张牙舞爪的KID大头,一个字都没有,更别说谜面。工藤新一耸了耸肩,又有点无奈地揉了揉鼻梁,“要说把那卡片带进来的方法多了去了,四五分钟绰绰有余,况且他还有把能把卡牌当子弹发射的枪。我想不通的是他居然连时间地点都不写,只是简单地通知自己要来,这不符合基德的一贯作风……”

 

也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基德会干出来的事情。

 

虽然……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之间对话用的是日语,显然这位赌场老板和他的两位秘书都听不懂日语,看这两人自顾自交流干着急又不好开口催,毕竟是有求于人,赌场老板在冷气十足的赌场大厅里拿着手帕一直擦额头上的汗,注意到工藤新一瞟过来的眼神,也只好维持着讨好又奉承的笑容,侦探顺势收回目光,湛蓝的眸里掠过一道锐利锋芒。

 

赤井秀一观察着他的神色,“你怀疑这张预告函是假的?”

 

工藤新一不置可否,“我还需要再看一会儿。”

 

闻言,这位FBI探员挑高了一边的眉,然后没什么表情地递给他一个装着满满筹码的篮子,在接收到工藤新一有点儿莫名其妙的询问眼神后,他狭长的眼边总算是罕见地浮现出一点笑意:“既然来到拉斯维加斯……入乡随俗,赌两把吧?反正你成年了。”

 

在察言观色上早就炉火纯青的赌场老板见到这幅样子,都不需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马上笑意盈盈地凑了上来,“这位工藤先生,既然来到我们拉斯维加斯,不赌两把怎么行呢?这样吧,日首筹码我私人付了,算是一点心意,前些天还有一个同样是东方面孔的年轻人在我们这里赌出了一百万的好成绩,工藤先生想必不差吧?”

 

工藤新一被这两个人推着进了赌场。

 

工藤新一:“……赤井先生,你真的很适合去做推销。”

 

赤井秀一:“不用谢。”

 

 

 

 

 

 

3.

虽然夏威夷也有一些小规模的赌场,但那个时候工藤新一年纪不够进不去,后来在日本就更不可能接触到这类大型博彩业,细细想来,他还真没进过这么大规模的赌场,新鲜感和好奇心不可能没有,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一个FBI在役探员推进来的。

 

赤井秀一说自己还有些事先离开了,工藤新一提着筹码盒瞅了眼乱糟糟的21点桌撇了撇嘴,最终坐到了无上限德州扑克12人桌上。他加入牌局的方式很安静也很低调,除了在开场的时候把自己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纤瘦白净的手臂以外再无动作,但他随手推出来一半筹码的手笔不可谓不大,连庄家都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Preflop结束,工藤新一修长的指尖按着庄家发下来的两张底牌掀起一角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按了下去,然后跟着上一位的散家跟注。

 

四轮发牌下注之后,工藤新一推出去的筹码已经堆了个小尖角,散家们亮牌计数,一双双眼睛都牢牢地盯着这神色平淡得过分的年轻人,陌生的面孔在牌桌上总是需要小心些,无论是新手上路还是深藏不露、抑或来自哪个国家都一样地需要谨慎行事,况且他们前两天才在一位年轻的东方男人手里吃过一次大亏。

 

“Full House(满堂红)。”工藤新一翻牌,声音淡淡。

 

这还是第一把,这位容貌漂亮得仿佛由冰刻而成的年轻男人打出了一个出色的成绩,而且他看起来似乎毫无惊讶感,散家们不由得再次提起警惕心,庄家也不由得再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工藤新一。虽说新手赌客普遍手气奇好,但这么淡定的新手几乎没有,更何况前两天那个同样年轻的东方男人第一把就打出了惊人的Straight Flush,在那之后更是连胜到散家庄家都齐齐垮了脸色,也不知怎么在赌场里全身而退的。

 

赌场总归是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的地方,曾经还有传言说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不会告诉你时间,只是为了让顾客只记得手里的牌和筹码。赌桌上大堆筹码来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而工藤新一坐在一群脸红脖子粗的赌徒里边显得格外显眼,姑且不论那张俊美白皙得格格不入的脸,他的表情无论输赢都是平平淡淡的,下注大小也叫人摸不准地随心所欲,完全看不出他手里的牌是好是坏。

 

只不过工藤新一真正算输的局很少,他总能在河牌里击中自己想要的牌,哪怕几率再小,输的局反而像在小打小闹,乍一看,同桌的赌客简直像是在故意给他喂牌似的。又一轮牌局结束之后,坐在工藤新一身边的一位头发略有花白的老绅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开口时使用的是略微低沉的英式英语,“您是魔术师吗?”

 

头一回被这么问的工藤新一失笑,“不,我只是普通人而已。”

 

“喔,原谅我的唐突,但前几天那位赢走了一百万的东方男人跟您长得非常像,我以为您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两位都是魔术师才这么问的。”老绅士显然没想到工藤新一会这么回答,“前几天那个男人自称是魔术师,我觉得输给在扑克牌上精通的魔术师或许还没什么,可您的牌技让我十分惊讶……您真的是普通人吗?”

 

跟我长得很像的魔术师?

 

他在电光火石间仿佛抓住了些许什么。

 

脑海里冗杂的思维碎片太过繁琐,工藤新一微微皱起眉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时,一位漂亮的兔女郎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不知道算不算约定俗成,拉斯维加斯赌场里经常有些穿得很清凉的赌场女郎,可爱又妩媚的兔耳朵,黑色渔网袜和尖头细高跟鞋,脸上带着很是暧昧又甜美的笑容。她们行走在赌桌间,为赌客送去酒杯和饮料、环绕在手气很好的客人身边为他们捧场,偶尔也会替赌场的VIP客人们传达一些私下才能说的话,比如……对,如果贵客看中了哪位散客,就会让兔女郎们送上一杯鸡尾酒,算是一场美妙夜晚的暗示性邀约。

 

工藤新一回神,望向这位笑容甜得很讨人喜欢的赌场女郎,正打算表示自己不需要饮料也不需要美人环伺时,就见她将手里端着的那杯鸡尾酒连杯垫一起放在他手边,笑盈盈地鞠了个躬,轻柔甜软的声音在老虎机哗啦啦吐硬币的杂音里分外明显,“那边的先生非常喜欢您,让我为您送一杯酒,邀请您去聊聊。”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被邀请。

 

工藤新一迟疑地看着那杯大概是BlueLagoon的鸡尾酒,清透的蓝色酒液盈盈地盛在高脚杯里,在赌场的灯光里倒映出一个圆圆的月亮。

 

兔女郎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甜美笑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状若无意地敲打在那张杯垫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响动。杯垫似乎是厚卡纸制作而成的,边沿上烙着赌场的Logo,工藤新一顺着她的指尖望向杯垫,瞳孔骤然一缩。

 

印着仿制蕾丝花纹的杯垫边缘上,有一排整齐的墨点。

 

那甚至算不上谜题,只是某个人给他的开胃菜。

 

他猛地抬头,心有灵犀似的,在不远处的角落雅座里看到了一个朝他这边看过来的身影,兔女郎识趣地凑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就是那位。看起来非常年轻呢。”

 

在灵魂忽地为之震颤的那个瞬间,骤然窥见迷雾后一轮满月的工藤新一早把筹码和牌局都丢到脑后。虽然那个同样将目光投向他的人看不清脸,但工藤新一仿佛已经看到了昔日以月光为织、谜题为雾的某位嚣张魔术师好戏开场的盛大帷幕,且不管这阔别七年后的可恶小偷以何种方式出场,这不就是他来这里的目的么?

 

侦探的心脏砰砰跳动,他抓起那张杯垫就往里头走。

 

兔女郎不知所措,只好先替他把筹码扫起来装好。

 

赌场里的灯光总是明亮的,但供贵客们休息的雅座为了个人隐私问题,角落的灯光都很昏暗,还挂了些影影绰绰的纱幔遮挡外人视线。工藤新一抓着那张涂写着某种印记的杯垫掀开了纱幔,坠着珍珠的帘子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响起一连串脆响,长沙发里懒懒散散倚靠在靠垫上的男人抬起头来,自下而上撩起眼,他虽然穿着很随意的衬衫长裤,却用着一张工藤新一无比熟悉的脸,露出一个工藤新一无比熟悉的笑容。

 

工藤新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久不见,怪盗先生。”

 

这家伙果然跟我长得很像。他想。

 

“嘿,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名侦探。”坐着的小偷笑眯眯地看他。

 

 

 

 

 

 

4.

那带着独特质地的华丽腔调,也确实是这装模作样的小偷能说出来的。

 

工藤新一按捺住自己几乎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脏,把杯垫丢在桌子上,偏着头注视着摇曳的纱幔珠帘,让自己的眼睛看点别的东西冷静一下,不然他会不受控制不住地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人:“真是有恃无恐……你的杯垫上直接报上基德大名,五年没见谜题依旧不见进步地三流,反倒是胆子变得更大了,是迫不及待想让我在这里直接逮捕你吗?”

 

“杯垫上写着的盲文……K、I、D,KID。生怕看不到还特地给个提示。”说到这里,他哼笑了一声,“是开始小瞧我了吗,装模作样的艺术家先生?”

 

“怎么会?我小瞧谁都不可能小瞧我的夏洛克。”怪盗笑了,声音像是拨动大提琴琴弦时响起的微哑音色,“另外……如果你想看我的话可以随便看,不需要这么克制自己。毕竟……啊,虽然我很想说服我自己这不过是幻觉,但……你确实很想我,不是吗?”

 

“……基德,你那对付粉丝的手段已经次到要用到我身上了吗?” 

 

“这么生气,看来我是说中了。”男人这才坐正了一点,但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又抱了个一看就知道很柔软的大抱枕,他把下巴放在抱枕上,灰蓝的眼眸里倒映着一圈宛如月光般澄澈的光晕,其中又有些很难藏起来的笑意,“我一直在想,如果只是我单方面地这么思念你,而我的侦探这五年来生活精彩、对手众多,于是压根就没想起昔日跟我的情谊,那一厢情愿单相思的我……岂不是很惨?”

 

他笑着弯起眼,“这么生气,看来我是说中了,你很想我。”

 

工藤新一实在忍不住,瞪了一眼这个家伙。

 

怪盗似乎真如他所言的心情不错,被工藤新一瞪了也笑着耸了耸肩,他弯起那双灰蓝色的眼眸,眼尾处逸散出几分狡黠的情绪,“据我所知,你才下飞机没多久,顶多在赌场里转悠了两圈,应该还没收获到你需要的情报吧?”

 

他竖起食指,“做个交易,一问一答,互换情报,如何?”

 

侦探考虑了一会儿,“成交。”

 

怪盗垂下眼帘,“那由我先开始,侦探觉得那张预告函是我发出的吗?””

 

“……是怪盗基德发出的预告函没错,但……不是你的预告函。”工藤新一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出自己的猜测,“我一开始以为是赌场老板想要一个怪盗基德的噱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虽然没有地点时间。只不过,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怪盗基德发出的预告函而已。况且你销声匿迹了这么久,我想你要偷宝石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没必要再偷一颗镶嵌在桌子上、不能放在月光底下验证的钻石。”

 

“轮到我提问了。”他坐了下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一上来就直击重点吗……谁让我给了你这个机会,恐怕我的侦探先生还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我解答。”怪盗的眸光流连着裹挟从容又戏谑的笑意,他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望向垂坠纱幔之外的赌场,昏暗的灯光里他线条过分优美的侧脸让所有人都会怀疑上帝为何如此偏心他,侦探终于忍无可忍地将目光长久而恣意地落在怪盗身上,片刻不肯撕开,“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我和你都是因为怪盗基德的预告函而来。”

 

工藤新一拧起眉,“你这不是什么都没回答么?”

 

怪盗朝他缓缓眨了眨左眼,“有的事我还需要保密,没办法说得太明白,况且以我的侦探先生的脑子,这一句话就足够你解开眼下的谜题了吧?”

 

被他这么一说,工藤新一也跟着怔住。怪盗换了一个更随性的坐姿,从容又散漫地托着腮注视着珠帘外影影绰绰的人群,他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整场狂欢的灯火,却一如当年他眼底有万千灯火般平淡得逸散出十足的寂静,仿佛他当真是夜间月下惊鸿一现的神,淡漠到让工藤新一错觉不伸手去抓住就要消散在人间似的。

 

而后他反应过来,“KID………有两个KID?”

 

怪盗转过眸光望他,眼眸里都是毫不掩饰的赞美,“猜对了。”

 

“我不去追问为什么会有两个KID,你跟他的关系又是怎样存在,总之……无论是什么目的,你一定是后来者,之前那个KID说不定真的死了,或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消息,以至于你使用KID这个身份这么久竟然没有出现破绽……但当你完成使命准备让怪盗基德这个名字永久封存的时候却得到消息,拉斯维加斯出现了怪盗基德的预告函……”工藤新一在瞬间被点醒,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最终激动到下意识抓住了怪盗先生的衬衫袖子,“你以为只是像之前那样冒名顶替,却发现不是这样……”

 

怪盗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侦探激动之下有点不受控制的手指上,却也没说什么,只带着点笑看着侦探,于是工藤新一的声音也慢慢地低了下来,他尴尬地看了一眼自己乱来的手后,默默地收了回来,“……所以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想找到你之前的那个KID,弄明白他为什么会发出这张预告函,我说的没错吧?”

 

“也不尽然。”怪盗垂下眼帘,那瞬间的眸光澄澈冰白如一捧水里盈然皎月,流连转动间写满深情款款似的错觉,他弯起唇角,纵使不再披那身白衣、不再做花天月地间把玩人间喧嚣的怪盗,工藤新一也从那笑容里捕捉到一丝张狂到极点的恣意,“我确实想知道谁在幕后借用了我的名字,但留在这里的原因没那么简单。”

 

“我留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人告诉我……”

 

怪盗倾身过来,他唇角弯出一如既往无懈可击的笑容,但那双灰蓝色的、眼尾微微上扬的眼眸却转而盛满浓雾,那轮明月影影绰绰,“他告诉我……工藤新一来了。”

 

“喂,我的侦探、我的福尔摩斯、我的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然意识到对面这个眼眸里沉甸甸压着漫天浓雾的青年也已经跟他一起跨过了整整七年岁月,或许这个青年面对的事情不比他少,甚至比他更可怕、更孤独、更落寞。面前这个已然褪去那身冰白色怪盗外壳的青年,此刻却依旧拥有着极其可怕的气场,他倾身过来,手臂伸出将侦探轻松地纳入他的掌控范围内,眼眸中的浓雾翻涌如云海、如巨浪、如潮湿的月色,怪盗笑着贴近侦探的耳廓,缓慢地、从容地,用他特有的仿佛蝶翅掠过琴弦时震鸣的优雅腔调,发出一句他早已得到答案的问句。

 

“为什么……”他的声音里裹挟着无尽的暧昧,“为什么?”

 

“明明我已经彻底脱离你的视线范围了,为什么还要向我而来?”

 

“我的侦探。”他吻上侦探的耳垂,“你是打算让我继续误会下去吗?”

 

魔术师的手指灵巧而从容地钻进侦探的指间,而后他得寸进尺地囚禁侦探的手指不许离开。这个对于怪盗与侦探来说过分亲密和暧昧的距离实在叫人面红耳赤,怪盗精心设计着每一寸入侵占有的领土,侦探被他半强迫性性质的动作慢慢地压倒在柔软的沙发上,直到彻底躺倒,发丝散乱的侦探侧颊飞起一点过分迷人的微红,他混乱地喘息着,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遮住双眼,说话时话音末尾甚至在微微颤抖着。

 

“该说你是十恶不赦的骗子、还是无药可救的笨蛋……”侦探的耳垂上有一枚低调的蓝宝石在闪烁着,“你就非要……我先开口说那句话吗……”

 

“我是没有安全感的混蛋。”怪盗温柔又放肆,“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叫一个你跟别人共享的假名字。”工藤新一睁开双眼,灼热的海蓝双眸仿佛是一整个万千碾碎的星河,“混蛋小偷。”

 

“遵命,我的新一。”

 

 

 

 

 

 

5.

顶楼的落地窗大开,厚重的窗帘被风卷起,倾泻一地银白的月。

 

黑羽快斗披着衬衫坐在落地窗前,以很娴熟的姿态点了一根细长的纸烟,然后搁置在烟灰缸边上,撑着额角闭上眼睛似乎是想休息一会儿。工藤新一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穿过卧室,顺手关上落地窗,挡住了那些自寒凉深夜吹拂而来的风,没好气地说话:“衣服都不穿好坐这儿吹风,嫌你身体过分健康想给自己糟蹋点病试试?”

 

“能管我的只有我老妈和我老婆,新一你想做哪个?”黑羽快斗笑着问。

 

“你话怎么这么多,想休息里边有床。”工藤新一白了他一眼。

 

于是黑羽快斗笑着起身回了房间,工藤新一坐在床边开始擦头发,黑羽快斗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很自然地接过他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侦探愣了愣也就任他去了,开始思考面前这个局势应该怎么解,“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上一任基德要发预告函,还挑中这么一个赌场,发一张时间地点都没有只有基德头像的预告函,看上去也不像是要害你啊,要能害你你还能在人家赌场赢出个Straight Flush?”

 

高调连胜赢走了人家赌场一百万让老板都灰溜溜出来送了个间豪华套房的黑羽快斗笑着眯起眼,他仔细地打理了一会儿工藤新一有点打结的发尾,嘴上漫不经心地回话:“别这个口气啊新一,监控那么多我可没有作弊,都是凭本事赢来的……”他俯身下来,在工藤新一耳边笑着接下话,“新一你不也赢得盆满钵满么?”

 

工藤新一扫了他一眼,“你来的时候就真的不担心有人要害你?”

 

黑羽快斗语气轻松,“不啊,谁又能害死我?况且一代基德是我爸爸啊。”

 

拧矿泉水瓶的工藤新一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反问,“就这么告诉我了?”

 

黑羽快斗捻了捻工藤新一翘起的发尾,“我整个人不都是你的了吗。”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黑羽快斗注意到工藤新一线条优美的后颈似乎有发红的迹象,但侦探从毛巾里传来的声音却淡定得像是完全没害羞似的:“谈正事吧,既然一代基德是你的父亲,那确实可以排除加害你的可能性,那么……你父亲是不是在暗示你这座赌场有问题……或者说,有问题的是那颗钻石?”

 

“实际上老爸至今生死不明,我不能担保这张预告函当真是出自他的手,但确实是我熟悉的预告函没错,按理来说,空白预告函有提示和警告的意思。”黑羽快斗把吸饱了水的毛巾取下来搭在一边,一边随意地用手指梳理工藤新一的头发一边说话,“在赌场的这段时间,我有想办法查了一些资料,唔,怎么说呢……这老板家里的发家史还真是精彩得可以,从诈骗勒索到绑架撕票简直无所不有,写成冒险小说一定很精彩。”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工藤新一仰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黑羽快斗。

 

“是啊,我也很好奇。”黑羽快斗低头,“我觉得我的资料还不够。”

 

工藤新一忽然意识到不妙,“喂,你想做什么?”

 

“做我的老本行啊,亲爱的新一。”黑羽快斗短促地笑了一下,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永远盛满着潮湿月色一般翻涌着的浓雾,迷人又危险,“不然你以为我一直待在赌场的包厢里干什么?如果我不想引人注目,方法多得是,可是我只有疯狂连胜才能注意到监控的方向、安保的目光,甚至是人群中哪些人是赌场的人,哪些是无辜的游客。”

 

“而且我有一点猜测,关于这张预告函的真正目的。”他淡淡地说着,“但还不能说。福尔摩斯不爱在思考的阶段分享答案,你应该允许我偶尔沉默。”

 

工藤新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黑羽快斗盘腿坐下,他拉了拉黑羽快斗的衬衫,于是黑羽快斗也顺从地坐在了侦探面前。二十五岁的侦探有一张已经完全长开了的、完全遗传了父母精致五官的脸,海蓝色的眼眸澄澈、明亮、永远炽热耀眼,他盯着黑羽快斗看了一会儿,然后下定论似的说:“我不拦着你去干你的老本行,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所以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

 

黑羽快斗挑起半边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凑近了些捏了捏工藤新一的侧颊,慢吞吞地说,“没想到啊新一,没见你这么多年,居然学会做坏事了。”

 

“被你带的。”工藤新一翻了个克制的白眼。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逗乐了黑羽快斗,青年没形象地歪倒在床上笑了好一会儿,工藤新一无奈地看着这个虽然已经二十五却依旧让人错觉他不过十七八岁的青年。笑够了的黑羽快斗侧躺在床上,像要将侦探一颗心脏似的睁开眼来,灰蓝色的眼眸里满溢着潮湿月光一般动人的浓雾,他歪着头枕着自己的手臂,“我的计划只能容下我一个人,让侦探去帮怪盗做事未免太奇怪了些,新一就不要来掺和了,你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别这么看着我,新一不是用FBI的名义过来的吗?与其让你跟着我弄得我分身乏术,倒不如你去好好利用一下FBI那边的资源和情报,这家赌场的秘密我觉得FBI那边的人应该也会很感兴趣的哦。”黑羽快斗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甚至挪动着枕上了工藤的大腿,他睁开眼看向工藤新一,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说不定你还可以趁机给FBI再送一个人情,到时候怪盗基德再现踪迹这件事你不就有理由打马虎眼了吗?”

 

“我又是你的筏子了,混蛋小偷。”工藤新一瞪回去。

 

“那我还是比较喜欢新一带着哭腔喊我混蛋的样子。”黑羽快斗笑着望他。

 

大概是因为又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工藤新一的眼睛游移了一会儿又转回来,恰巧看见黑羽快斗得逞的坏笑,干脆伸手模仿着当年中森警官的动作使劲拉了拉黑羽快斗的两颊,没用多大力气,黑羽快斗也就让他随便捏了。捏着捏着黑羽快斗手一掀也不知怎么用的力气,工藤新一就摔倒在床上,黑羽快斗趁机翻过身去,仗着怪盗多年训练的力气和巧劲按着侦探挠痒痒,侦探笑得浑身瘫软赶紧求饶。

 

两个加起来可能三岁都没有的人闹了一会儿,黑羽快斗在侦探的颈窝里蹭了一会儿,闷闷地开口,“……我发现我还是很没有安全感耶,侦探。怎么办,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像七年前一样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丢到脑后,然后我又得重复戒瘾的过程。”

 

“我是没有安全感的混蛋,别给混蛋希望,容易出事。”他说,“如果你觉得这只是一场久别重逢的419,做完散场再不相见,那我要怎么办呢?十七岁的时候我想跟你谈一场恋爱,然后我花了七年去戒掉你,再见面我以为我该淡定点才对,结果二十五岁的我得寸进尺开始想跟你结婚。怎么办啊工藤新一,你是什么成瘾性极强的毒药吗?”

 

工藤新一安静了一会儿,“……你觉得你很不安,对吗?”

 

“这就是十七岁时候我对你的情绪。”侦探难得恶劣地笑了一声,把憋在心里这么久的话全说出来确实让他爽得不行,“不安?我比你更不安。我无时无刻不在怀疑你是否只是在扮演爱上侦探的怪盗这一角色,戏剧落幕帷幕垂落你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就像你无数次把我留在天台上一样。”

 

他呼出一口气,“还你当年的债而已,给我忍着。”

 

“……好吧。”黑羽快斗有点委屈地回答,“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答复?”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那就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来找我吧。”

 

侦探难得有温柔又可爱的笑容,“黑羽快斗,那时候记得求婚哦。”

 

 

 

 

 

 

6.

工藤新一退了房出酒店的时候,赤井秀一正靠在跑车边上等他出来。

 

“我大概知道你昨晚去了哪里,又是跟谁度过了整整一晚。放心,我没告诉茱蒂,或者说我把你推进赌场的时候大概就心里有数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拉斯维加斯。”赤井秀一摘下墨镜露出细长的双眼,他递过来卷烟后工藤新一摆手拒绝了,于是他自己点起了纸烟,咬着烟蒂呼出一口稀薄的雾,“你跟他说好了么?他不信任FBI也就算了,但这家赌场究竟有什么问题,一个怪盗还不够,需要让他请动工藤新一?”

 

看赤井秀一这个语气,似乎不知道KID有二代,工藤新一也不打算说出来,他思考了一会儿,挑着黑羽快斗跟他说的一些事情真真假假说了一会儿,重点提了一下这家赌场以及赌场老板发迹史里的一些问题,顺便把昨晚上看过的资料总结了一下。赤井秀一听他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说完该说的内容,喷出一口烟:“都是他调查出来的?”

 

“也有我推测的内容。”工藤新一皱起眉,“这家赌场真的这么可怕?”

 

“可怕之处在于他给你的这份资料甚至是不全的。”赤井秀一偏着头回答。

 

黑羽快斗并没有告诉工藤新一他会怎么行动,所以工藤也不是很敢轻举妄动,担心会打草惊蛇让赌场的人提高警惕心。只不过既然黑羽快斗都让他拿FBI做筏子,工藤新一也不客气,他对赤井秀一说:“怪盗基德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但是眼下赌场这件事我想先提上日程,若是追逐剧发生在一个危机四伏的舞台上,演员也会不满的。”

 

赤井秀一看了眼工藤新一,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好。”

 

“你的耳钉呢?”他忽然问,“昨晚不是还戴着吗?”

 

“你不觉得不适合我吗?所以没戴了。”工藤新一笑着回答。

 

“还有一个我自己好奇的问题,你能回答我吗?”赤井秀一取下细长的纸烟,稀薄的烟雾自他指间升腾起来,他偏过头望向侦探,眼神里有点玩味的意思,“我见过你和他相处的样子,那时候就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关系可以这么紧密,明明观念不同立场相悖,但你们的关系却胜似朋友……或者说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没错吧?”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

 

他想起了怪盗基德最后一场表演的那一夜。

 

那天的月色似乎是有记忆以来最澄澈、也最皎洁的一次,满轮月色悬挂云台之上,天穹夜幕恰如黑夜女神倪克斯潮水般坠满星辰的裙摆。向上是翻涌如海的天缀一轮满月,向下是灯红酒绿与万家灯火的海,怪盗基德是这当中振翅飞翔的巨鸟,他一如既往狂妄地把警官们当做掌心里的玩物般恣意戏耍,而后在香槟玫瑰漫天纷飞的花雨中,怪盗优雅地鞠躬行礼,他像永恒裹挟着浓雾与月色的神祗,转身便可振翅离开。

 

然后这神祗带着一支新鲜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在这么激烈的追逐戏里保存完好的香槟玫瑰降落到那时候还蜷缩在幼童体型中的他面前。这扣上礼帽便可振翅飞离的巨鸟永远有着拒绝他人靠近的姿态,曾经的侦探也以为自己永远抓不住这几乎以自身为自由和恣意定义的怪盗先生,于是只能告诫自己控制好自己迈出的每一步,但这怪盗却像是要打破什么似的,手持着玫瑰花降落到他面前,甚至单膝下跪。

 

怪盗不是怪盗,那只是一个白衣的青年期待地望着他。

 

他的声音都柔软而轻快,“等你变回来之后,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青年俨然以一个要付出自己灵魂与生命的姿态,他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俯身的姿态是称臣、是服输、是爱到极点珍重又慎重,这哪里是那个狂妄自大到把天上满月拉下来做自己陪衬的怪盗基德,不过是一个为自己的爱情勇敢地出手的青年人罢了。

 

江户川柯南沉默地看着他,怪盗也抬起头笑着看他。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隔着两重假面,更隔着无数谎言和虚妄,纵使双方都是聪慧顶尖的人物,也想不到那场愚人节的邂逅原来是重逢,他们更想不到的是后来的无数次相遇让他们的灵魂共振到这等地步,当然最想不到的还是彼此之间的心动竟然已经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发酵到这种地步,甚至已经到了贪得无厌想要占有对方余生的地步。

 

可是那时候与黑衣组织的较量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江户川这重身份太过麻烦,他的脑子乱糟糟,没时间来处理一场可能会需要很长很长时间来坦白和交流的恋情,只好对怪盗说,他最近事情太多脑子很乱,希望怪盗能给时间考虑一下。

 

怪盗显然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绅士地表示当然可以。

 

而后……发生了太多事情,他由此错过了回应的机会,在出现于火海将他救出之后,怪盗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他欠下了一句回应,过去他着迷于怪盗现身时裹挟着的那些巨大谜题,于是拼命追逐那不肯停下脚步振翅于夜空中的巨鸟,如今他欠着怪盗先生一句话,也就继续着追逐的路途,感觉却已经天差地别。

 

赤井秀一还在等他回复,工藤新一垂下眼帘,而后扬起脸露出一个笑容。

 

“他是我的债主。”侦探如此定义他跟怪盗基德的关系。

 

 

 

 

 

 

7.

“我怎么就成你的债主了?”

 

“你不就是我的债主吗,我还得给你打白工。”

 

那枚闪闪发光的宝石耳坠又回到工藤新一的耳垂上了,海蓝的宝石打磨得精致又闪耀,点缀着侦探那张精致得上苍过分分心的面容,实在是很像垂怜人间的神明。也不知道怪盗先生这半天哪来的方法,他的耳坠再回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变成一个能够对话的耳麦了,肉眼看上去也没什么差距,甚至更闪耀了点。

 

黑羽快斗的声音是一种带着颗粒感的慵懒质感,隔着电子设备平添一份低哑的韵味,裹挟着似笑非笑的感觉,话尾上扬着飞起来,光是听就能让人想起醒得刚刚好的红酒、工匠十年酝酿制成的大提琴又或者是潮湿到难以流动的浓雾。工藤新一盘腿坐在长廊上对接着墙边的电子插座,对着笔记本电脑迅捷而无声地操作着,鼻梁上戴着的无边金丝眼镜倒映着屏幕上迅速闪过的电子数据流,整个人都无声地冷淡了下来。

 

耳麦那边的怪盗先生并不知道工藤新一现在在哪里,虽然工藤新一也不知道怪盗基德现在跑到哪里了,但既然信号还不错,那应该不远。侦探先生推了推眼镜,继续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一节节地跳动着,他并不近视,但有时候在对着电脑做事的时候会习惯性戴着眼镜,黑羽快斗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大惊小怪了半天,当然这大惊小怪的情绪里还包含着食髓知味的渴求和欲望,然后的然后侦探就被迫又滚了次床单。

 

怪盗基德重新穿上这身白衣的时候还感慨了一下,他原以为自己会跟这身衣服再也没法相见了,连这身衣服背后那些走钢丝一般与月色相伴的犯罪故事,还有曾经和爱若珍宝的侦探相处的那些经历一起,都必须要封存起来不再见世。他原以为工藤新一是不愿意回应他,是无声地拒绝了他,黑羽快斗还很自虐地反复告诉自己侦探和自己是背道而驰、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天和海,把自己虐到不想说话,现在想想确实挺好笑。

 

他忽然想起侦探带着笑说的那句话。求婚啊。

 

求什么婚……他只想把工藤新一赶紧地捆起来锁住最好谁都看不见。

 

监控探头的集中电流被扣上破坏设施,怪盗基德吹了吹指尖上的灰尘,他冷下眼神看着监控探头的指示灯一盏盏地熄灭,随后他背后的长廊也跟着慢慢地昏暗下来。雪一样垂坠而下的披风裹挟着冰冷的气息,仿佛凝结出霜从他行走时的动作飘然落下,怪盗基德按低礼帽穿过长廊,一路走过的每一扇电子门发出轻微的密锁失效声响,他侧过目光看着不远处一个伸出的监控探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亲爱的侦探先生。”

 

“嗯?”工藤新一按下Enter,将破解密令发送出去。

 

“你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吗?”怪盗先生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请便。”侦探头都不抬地回答,他注视着屏幕上时刻跟随着怪盗基德背影的监控摄像头,口吻轻松又写意,“安全回来再跟我讨价还价吧,混蛋小偷。”

 

怪盗叹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他猝然抬枪,精密组装的扑克枪轻松出手扣动扳机,扑克牌斜斜飞起直中某处黑暗,扑克牌撞上某个事物之后发出一声金属爆响,随后阴影里缓慢走出一群荷枪实弹的黑衣安保,无声地注视着这一身雪白的怪盗。

 

“鸿门宴啊。”怪盗先生笑着打量安保们,“难不成你们的老板觉得我是个小人物,派你们来对付我就可以了,本人甚至不准备亲自出马了?”

 

披一身月光的怪盗基德站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他从容地笑着,整个人却绷紧如紧盯猎物的野兽,瞳孔里都渗出冰冷的锋芒,“既然敢用智慧与战争女神的名字命名自己的老巢,敢用缀满蛇鳞的埃癸斯做一颗宝石的名字,甚至梦想着要做做一只永生不死的冷血动物,怎么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怎么不敢面对我这来自地狱的复仇鬼?本该全部死光了的冷血动物们居然还有苟延残喘的本事,既然都是死掉的人,就不要见外了吧。”

 

工藤新一听着怪盗基德冰冷至极的声音,后脑勺轻轻在墙上撞击着,电脑上的破译工作已经全部完成,正在传送读条中,赤井秀一和茱蒂老师刚刚几乎是同时回复了他的消息,表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提琴盒子,里面是赤井秀一给他捎过来的某种东西,虽然他确实会用这东西,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真的做这件事。

 

黑衣的安保慢慢让出一条路,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被保镖们推着现身,怪盗基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在他噩梦间隙里无数次闪现的罪魁祸首,露出冰冷而讥嘲的笑容。他说,“久仰大名,冷血动物园园长。以雅典娜为名,结果却像戈尔贡似的甚至不能自己行走,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寓言故事,无论如何,我还是很喜欢的。”

 

雅典娜在希腊神话中是非常有名的智慧及胜利女神,她的象征物除了雅典娜之盾埃癸斯和代表和平的橄榄枝外,还有蛇。在很多诗歌及史诗中雅典娜都是以蛇的保护女神形象诞生的,于是后世也有研究认为雅典娜庇护的是冷血动物,甚至有些偏激的学者认为这代表了雅典娜的邪恶一面。无论如何,当得知这家赌场的名字以及宝石的名字时,黑羽快斗就难以抑制地猜到了他父亲这一张预告函的目的。

 

“快斗。”耳麦里侦探的声音从容又平静,“早点回来。”

 

他温柔地笑笑,抬起扑克枪,“遵命,我的侦探。”

 

 

 

 

 

 

8.

工藤新一靠在大理石扶手边上,被外头的烈日炙烤得睁不开眼。

 

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装修有各种花里胡哨只为了吸引游客的景点,他现在所在的这个赌场就有一个金碧辉煌的人工大喷泉,在沙漠里喷泉还不够,甚至有一个据说是一比一复刻了真正许愿池的大池子,不过工藤新一也没去看过真正的许愿池是什么样子。他看着池水上翻涌而出的雪白浪花,池边围坐着不少谈笑玩闹的客人,兔女郎们穿梭在人群中,为客人们送去清凉的饮品和甜蜜的小食。

 

有人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飘着薄荷叶的气泡水。

 

“解决了?”他接过来喝了一口,被冰得眯起眼。

 

“算是解决了吧。”黑羽快斗笑着回答,“那是最后一个地方了,他们的枝干已经被我基本切断,现在剩下的一些我不是已经做了一份文件给你了吗?”

 

工藤新一拿着杯子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扯了扯唇角。怪盗先生现在看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那天晚上却疯得险些压制不住,工藤新一实在庆幸自己当时离现场不远,黑羽快斗的情绪才得到了克制,只不过第二天两个人整整齐齐地睡到下午才起身就是了,这家伙的狂暴如果转移方向,受罪的侦探先生得难受好几天。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答复?”黑羽快斗贴近了一些,凑在侦探的耳廓边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将发音咬在唇齿之间,让一切暧昧和蛊惑都迅速膨胀发酵,“十七岁的我还挺好满足的,现在的我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让我想想……先结个婚?拉斯维加斯可是婚礼之城,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结个婚再回去吧?”

 

工藤新一有点无语,“你就是这么求婚的?”

 

“我已经求过一次了,别想让我再等一次。”黑羽快斗哼了一声。

 

工藤新一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笑着问:“喂,自诩为浪漫本身的怪盗大人,问你个问题,你知道白玫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侦探的手指纤长笔直,他伸出手来,不甚熟悉地抓了两把,一朵鲜艳的白玫瑰花从他指间冒出,“——我足以与你相配。”

 

这么一个拙劣的小魔术,黑羽快斗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娴熟使用,侦探这手露得确实不怎样,但黑羽快斗只是笑着接过了玫瑰花,顺势偷取了侦探的一个亲吻。

 

“——是的,我们彼此只为对方相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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